有的导演主要拍爱情电影,有的导演拍战争和人性,而福特则以美国为拍摄主题,没有哪部电影比1939年的《关山飞渡》更美国,也更能展现福特的精致风格。有些人可能不知道,约翰·福特是导演中的导演,他一生拍摄了一百五十多部电影,曾四次赢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还曾两次因战时战争纪录片斩获奥斯卡纪录片奖,但是他几乎没有参加过颁奖典礼。由于得主福特的缺席,约翰·韦恩代为领奖。福特对史蒂芬·斯皮尔伯格的影响人尽皆知,斯皮尔伯格如是说,“每次拍电影前我都会看看福特的电影,原因很简单,它们能启发我。我对他拍摄与构图的方式很感兴趣。”斯皮尔伯格电影风格的诸多方面都可以归功于福特,利用镜子的反射就是一个绝佳的例子,即使它起不到太多作用。我喜欢这一场景,他们从墙上拿下镜子,并让观众聚焦于它。摄影机在戏剧性时刻向前推进到面部特写镜头,这也是福特常用的技巧,斯皮尔伯格把它化为己用。在福特的年代摄像机还十分笨重,手持摄像机十分稀有。复杂的场面调度并不普遍。《关山飞渡》中的演员走位就像精心编排的舞蹈,无论是对话还是动作,每个演员都不会互相遮挡,这确保观众能跟上演员的每个动作和对话,就像跟着面包屑一步步寻踪一样。两位导演拍摄长镜头的方法也很相似,两位导演的构图都精于细节,他们不会偷工减料。斯皮尔伯格绝对还受到了福特的动作戏的影响。1939年的《关山飞渡》中的追逐戏扣人心弦,称得上是一部教科书级的电影,片中摄像机优雅运动也由斯皮尔伯格所继承。当然,斯皮尔伯格将其带到了一个全新高度,在摄像机运动和调度方面,无人能比肩斯皮尔伯格。另外,我想说明白的是,受福特的导演风格影响不等同于抄袭福特。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他人影响,即使是在一百多年中突飞猛进的实验电影,前人未涉足的领域已经少之又少,(也同样受到福特的影响)我认为斯皮尔伯格受福特影响最深之处在于群演的选角。看看《辛德勒的名单》和《慕尼黑》中群演的精彩表演,福特所做得同样完美。在《愤怒的葡萄》中,每个演员,无论小孩、群演都经过精挑细选,仿佛真是穿越到那个年代进行挑选,仿佛你可以进入并生活在这个世界,它是如此的真实。
导演们公认找出一个完美契合电影的演员实在难得,找到上百个完美的演员更是难上加难。伟大的黑泽明也受福特的影响,风、火、雨和马匹的运用在这两位导演的作品中都很普遍。据说有一次福特和黑泽明会面,他观察一番后说,“你很喜欢下雨,对吧?”他们彼此了解因为他们都是无法忍受平庸的完美主义者。据黑泽明说他们讨论了彼此是如何拍摄电影的,有没有研究过日本画家或是欧洲画家,我也是从这些方面研究福特的。在黑泽明的自传《蛤蟆的油》中,黑泽明两处提到约翰·福特,他对约翰·福特充满敬仰,但依然没有谈及具体的影响因素。在“师之大者”一节中,黑泽明写道:“后来我进了电影界,山本先生(山本嘉次郎)堪称最好的老师,伊丹万作导演虽然没有直接指教过我,但我曾得到他热情的关怀和鼓舞。我受过出色的制片人森田信义的栽培,也曾受过约翰·福特的褒爱。除此之外,岛津保次郎、山中贞雄、沟口健二、小津安二郎、成濑己喜男等著名导演,都是我尊之为师的人,我都得到过他们的爱护与关怀。每当我想到这些人时,禁不住想高唱:高山仰止、吾师之恩。”在“跨过太平洋”一节中,黑泽明写到二战结束,美军占领时期。“有一天,我到摄影棚的天桥上俯拍(《胆大包天的人们》),这时,以一位将官为首的一群美国军官走进来。这群人安安静静地参观完就走了,原来这群人里就有约翰·福特。后来我在伦敦听约翰·福特谈及此事,吃了一惊。大概约翰-福特知道我的名字。他当时问起我,并在临走时请人代为传话向我致意,但没有人告诉我。谁也没有告诉我他留的话。在伦敦见到约翰·福特之前,我还根本不知道他到我的摄影棚来过。”《侠骨柔情》和《七武士》,两位导演通过寥寥数语就刻画了两位伟大的角色。怀亚特·厄普为了能刮胡子冒着生命危险平定闹事,勘卫兵也是如此行事,他很高兴为了平息犯罪而剃掉头发,令人敬畏。对比《关山飞渡》和《七武士》中的角色出场方式,两部电影中最有趣的角色都是在最后惊喜出场。我提到的所有导演都凭自身才华成为电影巨匠,所有人都沿着先驱们所铺设的道路前行,导演越伟大,影响就越深远。福特地位之特殊在于他直接影响了众多影坛传奇导演,黑泽明一步步取得影坛神话的地位,他通过减少对话勾画出了最具张力的画面,他是纯粹电影的最佳释义。黑泽明受福特的影响还体现在其利用影子进行构图。福特很喜欢使用影子,他会借助门廊或是直接利用灯光照射出的影子,以创造出完美的构图。黑泽明有绘画基础,深谙构图原理,他的构图之优美无与伦比。安排打斗戏是为了增加戏剧效果,但就像福特的电影,暴力只在一瞬间。“我的电影并不总是充满暴力,只有零星几部如此,而且我所展示的暴力只持续一瞬间。我常用暗示的手法表现暴力,我从不会展现一段很长的暴力片段,我会把它处理得很短或使用隐喻手法。”塞尔吉奥·莱昂内继承并进一步发扬了福特和黑泽明的风格,他让西部片中的枪战戏达到了全新的戏剧效果,角色间几乎没有对话,他们互相盯着对方直到音乐停止,然后他们互相射击,我们则要度过煎熬的几秒钟。你会发现福特对莱昂内的影响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有一处不同寻常的影响,福特的标志性技法是突然的摇镜头和音乐,莱昂内同样是使演员突然现身。福特的技巧影响了包括昆汀·塔伦蒂诺在内的无数导演。塔伦蒂诺喜欢大段的对话戏,内容通常与剧情无关,演员们表演生动,看起来也挺有意思。福特的电影也有很多对话戏,但是内容多是他们所处的形势以及他们所见的世界,福特的电影更具道德性。你能在塔伦蒂诺的电影中看到其他标志性技巧,比如推特写镜头、长镜头剪接和出色的镜头运动。约翰·福特只有当演员运动时才会让摄像机运动。当演员们运动,摄像机运动,当演员们停止,摄像机停止,这是大卫·芬奇遵循的经典摄像机运动技巧,这一技巧能掩藏摄像机的运动,使其更加流畅。这一技巧通用于各种长短镜头,除非不得不移动摄像机,否则福特是不会动的,所以镜头的意图很明确,而后谈谈从浅景深到深焦的变化,福特很少用特写,或者应该说他不滥用特写。他的特写较为柔和,景深较浅,其他画面中则采用较深的景深。大卫·芬奇也是如此,这两位导演将特写用得与众不同,这肯定有着特殊意义。此外,福特很少在对话场景移动镜头,对话场景通常是中景长镜头,他曾经给约翰·韦恩提过一个极佳的建议:在对话场景之后接上优美风景或视觉上引人注目的场景,而后重复这一模式。芬奇保持镜头稳定、简单,让场景自然显现,在一个对话场景之后是视觉场景,宽幅镜头是没有任何专业摄影技巧的经典画面,至多再加上一个简单的摇镜头。所有这些导演都是约翰·福特风格的受益者。马丁·斯科塞斯说,“福特对我的人生和电影都有非常深远的影响,他让我学会享受艺术和生活,他对我的影响持续至今。”福特有一个技巧不常被提到,那就是叠化的使用,如果黑泽明因其无痕剪辑而闻名,那么福特以其淡出至黑屏(以下简称“淡出”)和叠化而闻名。淡出在现代电影中并不流行,因为许多人觉得淡出会吸引观众太多注意力,我见过的淡出效果最好的电影之一是《愤怒的葡萄》,淡出的每次使用都能在情感上达到强大的效果,福特知道如何及何时使用叠化。以下这句话是很好的经验,只要使用得当,电影制作中的所有内容都可以很好地发挥作用,这让我想到福特电影中的角色们,在这一方面我提到的另外几位导演都不及福特,这几位导演在一些电影里接近了福特,比如斯皮尔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单》和《慕尼黑》,黑泽明的《生之欲》和《天国与地狱》,但这几位导演的角色都是超出现实生活的,这些角色在现实中不存在,就像蜘蛛侠和暴龙不存在一样。“我是个懦夫,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会做蠢事。夜深独处时我也曾去掉浮华,尝试证明自己不是懦夫,但终归发现结局还是如此。我常发现有种看似安静而不起眼的人,没人会关注的那种,经常具备非凡的勇气,必然更具胆识与勇气,而不是一旁的大块头,并非这个直言不讳的大个子,而是不起眼的男人去做勇敢的事。”福特的角色有像怀亚特·厄普和亚伯拉罕·林肯这样的伟人,但是你能够与他们产生某种共鸣,但这不是福特的角色如此特殊的原因。他的角色们最特殊的地方在于他们很善良,他们有善良的面孔、善良的眼睛、善良的话语,他们就像真实存在一样。他们坚信正确的事,即使是反派,作为邪恶的缩影,他们也想有人倾听,很有可能你会对他们作恶的原由感到同情,这完全取决于角色分配和剧本写作,这些决策构成了数年间的上百部作品,就像出色的摄影、剪辑或令人惊叹的追逐场景,或是深沉而丰富的画面和世界架构一样。这些要素能构成好电影,但它们不会凭空出现,角色的分配和剧本的写作清晰地展现了,如约翰·福特这样的伟大导演的内在素养。声明:转载此文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
文/电影专家 来源/导演帮(ID:daoyanbangwx)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ZL0L7DKxmTFN12PxCPeG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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