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月22日,吉姆·贾木许的68岁生日。
作为美国独立电影大师,贾木许一直以独立、尖锐、反叛的姿态存在于影坛,他的作品也和他本人一样具有辨识度:“冷清节”、极简主义风格,热衷于琐事和细节的展现,散发着破碎的美感和迷人的诗意。
在过去40多年里,贾木许虽然只拍了13部电影长片,但几乎每部都有关“局外人”。他们有的是来到美国的异乡客,有的是站在美国主流文化对立面的边缘人,同时,他们又总陷入无止境的孤独、虚无和疏离之中,靠着漫无目的地“行走”来获取短暂的新鲜感。“局外人”是贾木许表达自身异乡人感受的载体,也是他对美国梦,乃至整个人生的“荒谬”所做出的反抗。
地域上的局外人
贾木许出生在俄亥俄州阿克伦,父亲来自匈牙利,母亲具有伊朗血统,这样的家庭环境使得贾木许多了几分“异客”色彩,他本人也热衷于在电影中呈现那些和自己一样身在美国的异乡人,以局外人的视角冷静客观地审视美国文化。
《天堂陌影》中的威利是居住在纽约的匈牙利移民,他急于抹掉本身的民族属性,刻意地去融入美国社会,比如吃美式快餐,说纯熟的英文,痴迷于美式橄榄球。然而,表妹艾娃的到来打破了他的优越感,也使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尽管外在的一切和美国人一样,但内心的空虚和与美国社会在精神上的疏离感是如何也无法回避的。《不法之徒》中的鲍勃是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外乡人。在美国,鲍勃没有朋友、没有工作、言语不通,是一个处于社会底层、被主流人士鄙视的外乡人,像他这种普通的小人物根本无法真正融入美国社会,最后的无奈离开也表达了贾木许对美国主流社会所宣扬的平等、包容等精神的质疑和嘲讽。
在《神秘列车》里,贾木许用三个故事讲述了来自不同国度的三组人在孟菲斯的经历,也从不同的文化角度展示了光怪陆离的美国。比如片中那对日本情侣,他们表面上是来朝圣偶像“猫王”的故乡,但真正想要去的,是孕育了摇滚明星和电影明星的地方,是真正代表美国文明的地方。而他们最后却发出了“孟菲斯是60%的建筑拆掉后的横滨”的感叹,收获的只有失落。在《离魂异客》里,贾木许通过两个处于各自文明边缘的局外人,揭露了美国人一直不愿面对的阴暗历史:对印第安人的大规模屠杀,无情地拆穿了美国引以为傲的西部神话。
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无数异乡人怀揣着美国梦踏上这片土地,贾木许则无情地拆穿了“美国梦”的谎言。就像他电影里的异乡人,不远千里来到这个梦的国度,收获的却是梦想的破灭,他们根本无法融入主流社会,离开是唯一的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社会的局外人
通过异乡人来反观美国梦只是开始,对美国本土边缘人物的展现,才是贾木许对美国梦最大的嘲讽和反抗。贾木许从小到大一直被灌输着通过奋斗来获得一定经济实力的三观,而他本人对美国梦毫无兴趣,关于野心和成功的观念是他最受不了的东西。贾木许认为自己能从水管工和卡车司机那学到不少东西,从政客和银行家那就什么都学不到,因为那些人透明地就像玻璃,对野心毫无遮拦,让他没法信任。
因而,在贾木许的电影里,我们看不到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看不到历经磨炼终于获得救赎的励志者,也看不到有进取心的奋斗者,能看到的只有一群没有野心,得过且过,疏离于主流社会的边缘人。
《长假漫漫》里的主人公帕克就是主流社会眼中典型的“失败者”,他居无定所,没有工作,整日在纽约街头毫无目的地游荡,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公寓里听着查理·帕克的爵士乐,肆无忌惮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鬼狗杀手》中的鬼狗是个地道的美国黑人,却痴迷于古代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他生活在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却对“飞鸽传书”情有独钟,鬼狗身上明显地表现出与美国社会的疏离感和对美国现代工业文化的反叛精神。
贾木许电影里的这些边缘人就像加缪《局外人》里的默尔索一样“另类”。不同于社会上大部分入世、进取心强的人,默尔索秉持着一种全然不在乎、全然无所谓的生活态度,在事业上,他没有“雄心壮志”,老板要调他到巴黎去担任一个好的职务,他漠然表示“去不去都可以”,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对我都一样”、“我怎么都行”的状态,即使事关自己的生死问题,他的态度也甚为平淡超然。
不管是默尔索,还是贾木许刻画的这些边缘人,他们都是各自所生活的那个社会的局外人,从不在乎主流人士的鄙视,也不希求主流社会的认可,而是以自己独有的生活方式和精神追求挑战、冲击和解构着主流文化。
永远的局外人
贾木许电影里,无论是异乡者,还是边缘人,在任何地方都无法停留,总想要逃离当下百无聊赖的生活,去到别处,到头来发现所谓的别处和原来的地方没什么区别。他们一直在漂泊和追寻,可内心深处也不知道自己寻找的是什么。
《天堂陌影》的三个主人公从纽约到克利夫兰,再到弗罗里达,每次都以为下一站会是“天堂”,结果却发现一直憧憬的新世界和呆腻了的旧地方一样,无事可做,无话可说,依旧无聊。天堂并不存在,不过是人们用来抚慰自己的幻影罢了。《长假漫漫》里的男主角帕克也是如此,厌倦了纽约生活的他来到巴黎,但巴黎的生活也开始令他厌倦,于是准备再次出发,就像片头的独白:“来来往往的人就如同一间间屋子,第一眼新鲜,等到新鲜感过去之后,就是恐惧,然后麻木。”《不法之徒》里三个主人公越狱后,在小岛上发现一间屋子,这间屋子的布局竟与他们的牢房一模一样,困在屋子里的他们像被关进了另一间监狱。影片结尾,杰克与扎克分道扬镳,准备开启新生活,谁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不是不下一个无形的监狱?
在路上只是短暂的解药,一旦处于滞留状态,这些角色又会被冷漠、虚无、疏离紧紧笼罩,仿佛行尸走肉,封闭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对任何人的情感可有可无,对任何事也都毫不在乎。《咖啡与香烟》就精准地呈现了这种被动的、消极的、无力的状态,影片由十一场对话构成,每场都是三言两语、漫不经心的交谈,充斥着尴尬的沉默、机械的应付、客套的寒暄……表面上产生人与人之间能够沟通的可能性,背后隐藏的却是更大的距离感,只能用咖啡和香烟来缓解尴尬的气氛。贾木许用一种无聊至极的影像展现了一幅真实而又残酷的人生荒诞图。
虚无、绝望、陌生感、异己感,所有这些正是二十世纪“荒诞”这一个总的哲理体系中的组成部分。贾木许通过描绘局外人冷漠、虚无、疏离的生存状态,表达人生的荒诞和毫无意义。人类是世界上永远的局外人,这些不停漂泊的局外人何时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归宿,结束孤独的旅程?贾木许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就像他电影中的黑屏转场以及结尾十字路口给人留下的无尽迷茫。
结 语
就像加缪对默尔索爱护备至,把他描述成一个拒绝说谎,拒绝矫饰感情的坦诚的男子汉,贾木许对自己片里的局外人也抱着同样欣赏的态度,认为他们是不做作的、没有被抹平棱角的、最纯粹、最聪明的一群人。甚至贾木许本人也是个局外人,他拍电影,玩摇滚,写诗,热爱文学,不在乎外界的争议,张扬自在,独立鲜明,自得其乐。
贾木许和妻子莎拉·德赖弗
如今,68岁的贾木许依旧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局外人的反抗,他偶尔会逃离纽约城区,到卡兹基尔村透口气,因为纽约城区变得拥挤、嘈杂、利欲熏心,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很多年轻人的价值观也令他迷惑——“我猜他们只是想赚钱,然后和模特一起玩,不像过去的年轻人那样热衷于艺术和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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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Alaska 来源/导演帮(ID:daoyanbang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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