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19日，第四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如期在平遥举办。本届平遥影展共分为“卧虎”、“藏龙”、“首映”、“从山西出发”、“回顾”单元。其中，由刘泽执导的《来处是归途》于13日在平遥电影宫的小城之春厅进行全球首映，由此拉开了“从山西出发”单元影片展映的帷幕。此外，本片还入选了第15届塞浦路斯国际电影节和第44届巴西圣保罗国际电影节新导演竞赛单元等多个国际影展。
电影《来处是归途》讲述了主人公夏天普通人的平凡故事。以女儿夏天的视角来注视夏天一家人和她身边的朋友。家庭成为这部电影的主角，随着父亲病情的恶化，偏重人物在不同身份、视角的作用下，展现出了不同的态度。导演刘泽表示，“随着中国的老龄化进入快速发展期，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群体达到了千万，趋势也越来越向年轻化发展。《来处是归途》中展现的是虽然是对病人的互利，但正视的却是护理困境，想要探讨的是孝道温情和家庭负担之间的冲突与矛盾。”此前，这部影片曾入围第三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发展中电影计划（WIP）”单元，并荣获2019年第三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发展中电影计划TID智捷装科山西制作奖。当时影片片名是《又一夏》。被提到改片名问题后，刘泽导演解释说，“因为《又一夏》听起来比较像青春片，所以才想到改名为《来处是归途》。有句话叫’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因为这句话想到改为这个片名。”有观众在网上评价将本片与电影大师哈内克的《爱》相比，也有观众表示能从导演的一些运镜场景看出深受台湾新浪潮的影响。在平遥完成首映后，我们有幸在第一时间专访了本片的导演刘泽，来听听他的看法。Q：昨天映后您说影片是根据中篇小说《等待》改编的，那么您最早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个小说，并决定改编的？A：我大概是在两年前看到这篇小说，因为我一直在找一个小体量的作品去完成，因为我第一部投入成本也不是太大，然后就看了这个小说，因为它是家庭戏，而且我一直喜欢很是喜欢是枝裕和导演。我觉得我可以尝试着去做。其实最关键的是小说里面的很多事情其实我身边都有发生，首映那天我也说过我爱人的姥爷照顾姥姥八年时间。然后小说里面（透露出）的某些气息我也很喜欢，主要是它对死亡的一个气息。小说原来是以秦牧（夏天的男友）为视角，观察夏天整个一家人。在改编的时候把它转化成一个女孩的视角，然后再去做取舍。根据我生活中体会到的一些细节去把它嫁接起来，我觉得这样的话角色才能真正走在我的心里。包括像片中米粉肉的情节，那就是我老去我奶奶家，她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就是会做米粉肉，这是很仪式化的一件事。还有女儿夏天念的那本日记，日记不是我自己写的，是我爱人的姥爷的。他90多岁了，现在回忆他当年的很多事情，自己写了好几本日记，然后我去挑了一本，我从中摘出来两段话放进影片里。Q：影片聚焦阿兹海默症患者这个群体，之前也有影视作品拍摄过该题材，像《爱》《柳暗花明》《依然爱丽丝》等等，但您这次侧重点其实是放到患者周围人的处境上，这一点您是如何考虑的？A：说实话我不是刻意关注阿兹海默症这个话题。在影片中我是希望通过这个话题，去带出我想表达的一个故事。那就是患者身边的亲人面对这个事情的态度。比如在片中夏天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父亲得了这个病，她把工作换到离父母家近的单位并与父母同住，然后她一再地为了家庭，舍弃自己的一些东西。Q：片中几位演员表演状态都很不错，尤其是饰演妈妈的演员，您是怎么定下她们来出演的？A：夏天的饰演者唐小然是我们从北京找到的，演员副导演找了很多资料，然后去一一筛选，试戏，挑出备选演员。然后我再跟几位备选演员聊剧本和对角色的理解。小然后来半夜两点多给我发了一段长文，谈她对夏天这个角色的理解。我觉得她态度很认真，对角色的理解也比较深入思考，最后结合试戏呈现出来状态，就确定由她来出演。夏天妈妈这个角色的饰演者原先也是一直在找，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拿到李坤棉老师（夏母饰演者）资料的时候，我看了她主演的几部电视剧片段，我觉得戏有点夸张，我就没选她。后面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我又回过头去翻之前的资料。再一看就决定要去李坤棉老师家里亲自拜访一下她。见面之后我觉得她的形象和气质就是我心里想找的妈妈。因为这个戏比较苦，我就想选演员的时候一定不能是很苦的一个形象，应该要温暖一些。她一见到我微笑的那种状态，一下子让我觉得特别靠谱，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妈妈。Q：您是如何将夏天内心的这种纠结的两难处境通过视觉化呈现出来的呢？A：这里面我运用了一些非现实的方式去呈现，在我看来，夏天她其实是有窒息感的。比如她在泳池里将头埋进水中那场戏，后来我让她躺到水上的场景。还有一场戏，她跟窗帘之间的舞蹈，其实窗帘与她既是爱抚、做爱的象征，代表亲密但同时也有挣扎的感觉，最后窗帘把她裹住，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意味。我想通过外在周围的一些东西去把演员内心的情绪状态视觉化呈现出来。A：我觉得秦牧对夏天可能并没有爱，更多的是一种性的欲望的占有，或者是曾经他喜欢过，但是这一刻并没有爱。Q：影片中夏天的闺蜜这个角色这条副线跟她的处境形成对比，闺蜜这条线最初是如何设计的？A：闺蜜这条线是李燕蓉老师另一篇小说里面的一个故事线。然后我把它嫁接到这这边来。其实我是想把这个社会多几个切片，让它立体一些，如果说我只走家庭这一块的话，我觉得是没有社会性的，因为我想在影片中呈现出对当下社会的一个重大观察。A：其实为什么我在改编原著时会变换成女性视角，这也是我对家庭还有身边一些人和事的一些思考。在我看来，有妈妈才是家，没有妈妈不是家庭，而且女人永远是一个家庭的一片天，它是支撑家庭的一个支柱。而男性往往像巨婴一样，他是撑不起这个家的，你看片中两个家庭男人都是被女人照顾。Q：片中有一幕是夏天去关掉父亲的呼吸机开关，那场戏是真实存在的场景吗？A：这场戏既是真实的，也不是真实的。作为女儿，夏天在那一刻她真的认为这样做是最好的一个结果。所以她在内心里是做了这件事情。但在现实当中她并没有去做这个事情。A：那场戏对父亲而言是尊严问题。因为他作为阿兹海默症患者，他会有那么一个时刻是清醒的，当他清醒的时候，他认为活着真的是太窝囊了，那么不如自己解决掉自己的生命，其实也是出于这一点来设定的。之所以这样设定是因为我曾经看过一篇报道，在黄河边上一个老人将坐在轮椅上的老伴推到河里去了。这让我思考人会在什么状态下去做出这种事情。那么我就在想，我不能让妈妈去做这个事情，夏天也不能做这个事情，那么父亲是期望有尊严的活着，就让他亲自来做。拍摄这场戏时有个细节我很感动，两个老演员在那边为了一个小动作磨合了两个多小时，饰演妈妈的演员每走一次戏都会带情绪哭一次，让我特别感动。A：这场戏是我们悄悄拍的，演员之外的那些人及物都是那一刻真实存在的情境。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去雇那么多群演。我对拍摄的那个龙潭公园很熟悉，那些老头老太太他们平常就是那种状态。那么这次我在做这个戏的时候，我就想把这个场景放进来，希望把女儿夏天内心的东西跟它结合起来。其实这场戏到手风琴介入以后，开始变成非现实的状态，那是夏天内心的一个映射。她希望父亲好起来，但其实父亲还是坐在轮椅上无法动弹。我认为我这一场戏还没有做到极致，如果让父亲像健康人一样直接站起来与女儿跳一段华尔兹就好了，现在父亲颤巍巍站起来，导致有些观众能看出它是非现实，有些观众没有看出来，如果说我做的再极致一些就好了。Q：影片快结尾那场魔幻的废墟戏在哪拍摄的？拍摄前如何设计的？A：是在太原的一个工地，那片地方刚好把房子推倒，废墟废渣还在，我们就利用这个废墟制景，进去拍摄。至于废墟上面的人，你可以理解他们是不存在的，也可以理解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也许他们是曾经在居住在这儿的人，就像片中的爸爸一样，他经常嘴里念着要回老家，因为那是他出生的地方。Q：影片首尾呼应的场景是有意设计的还是原著里就有的？A：是为了对题。开篇有寿衣店的场景，点题的台词就是寿衣店老板说“死亡是一种解脱，是到下一个阶段去。”夏天一直期待父亲能好起来，到最后她也在内心把氧气断掉。但是父亲真正死的时候，他发现不是那样的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吗？不是。Q：映后不少观众都被妈妈帮爸爸洗澡那场戏所打动，能聊聊当时的拍摄吗？A：基本上我每一场戏都要拍十几二十条，跟演员不断的去磨合节奏。我基本上是一场一镜，多个空间进行场面调度。所以有时候可能A演员情绪到位了，结果B演员这条情绪不好，然后你再来一条，B演员情绪够了，然后C演员的情绪又有点差，最后你需要找到一个折中的方式，这个戏才能成。在浴室这场戏里，夏天的妈妈其实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情就是女儿不要变成像自己一样的家庭主妇。所以在帮爸爸脱裤子那一刻，妈妈一直在排斥女儿去接触这些，到最后夏天真的把（爸爸）裤子拉下去，那一刻我认为形成了两个女性的接替，女儿这一刻变成了妈妈，妈妈哭则是因为女儿又变成了她自己讨厌的一个状态。Q：您之前拍了很多的纪录片，这对您拍摄这部剧情长片有哪些帮助？A：有，在对生活的观察和对细节的拿捏上，还有对真实生活的还原，从表演和调方面对我都有很大的帮助。我做纪录片可能跟别人不一样，我喜欢自己掌机拍摄，这使得我对影像的意识更强。在拍摄《来处是归途》的时候，我能更好的跟摄影师去沟通，因为我了解我想要的东西，能更好地传达给他。我知道机位跟演员之间如何配合会更舒服，这些都帮到我很多。Q：您刚谈到很喜欢是枝裕和导演，那在您电影道路上还受到过哪些导演或作品的启蒙？A：我最开始受触动的是贾樟柯导演的电影，包括看他的一些访谈，他写的书，然后慢慢知道侯孝贤和杨德昌的电影，让我意识到电影还可以这样拍。因为在我小的时候都是看港片多一些。后面我就开始尝试自己拍短片。其实我为了这一部电影已经走了16年，从开始喜欢电影，然后尝试着去拍，去学习去琢磨，到这部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完成了第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之前的短片以及两部纪录片，都算是学习练手的习作。Q：影片在平遥首映口碑很不错，有没有具体的上映时间？A：目前我们还在对接宣发公司，还没有定具体的上映日期，因为现在后面还有两个电影节，我们准备去参加一下。A：还没完全确定下一部作品的方向，但我一定是想在这部上面有更多的延续和升级。尽量争取比这部能更上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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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导演帮 来源/导演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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