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于良史的《春山夜月》,意思是双手掬起一捧清水便拥有了月亮,赏玩春花更使得衣裳沾满香气。我们从小到大都有学古诗词,为了更好的理解,都会翻译成白话文。但似乎无论怎么翻译,都无法完全还原诗词中意境深远的韵味。在这个互联网时代,还有多少人会静下心来,读一首诗呢?有这样一部纪录片,它记录了中国著名古典文学家,叶嘉莹先生近百年来的诗词人生。影片用镜头记录诗意,在豆瓣获得8.1的高分。被观众称为“完全沉浸于美的两个小时”。这部片走过上海电影节、北京电影节、山一国际女性影展等各个影展,是入围第23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纪录片单元唯一入围华语影片,在北京国际电影节开票5秒就售罄。它就是10月16日上映,但排片率却仅0.8%的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如果你还未曾听说过这部影片,那么它值得你走进电影院。最初镜头从叶嘉莹生活的宅院开始,她念着杜甫的《秋兴八首》,高低起伏的吟诵,仿佛缓缓道出她的坎坷一生。影片以叶嘉莹叙述为主,沿着她一生的脉络,去感受她的作品。片中有着大量的空镜,景、器物,于无声中叶先生的诗词缓缓浮现。有许多人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在叙述中穿插长达5分钟的空镜,打乱了叙事节奏,显得故事凌乱且无意义。还有人说,既然是叶先生为主角的纪录片,为什么不以她的的诗词为题,而是叫“掬水月在手”?明明应该是人物传记片,为何留下许多线索却没有后续,故事没有讲清楚?陈传兴,他是一名导演,同时也是摄影师、作家。生长于台湾,后赴法国留学,曾获法国政府颁发的“艺术与文学勋位——军官勋章”。他对诗歌的喜爱是从学生时代开始的。在采访中他曾说,去法国留学他带了很多诗词相关的书,其中就有叶嘉莹的诗集和杜甫的诗集。在《掬水月在手》之前,他还拍摄过另外几部关于诗人的纪录片。《我们在岛屿写作》系列里的两部:《如雾起时—郑愁予》和《化城再来人—周梦蝶》。而对于这三部作品,陈传兴是这样定位的:拍摄郑愁予是“诗与历史”,拍摄周梦蝶是“诗与信仰”,拍摄叶嘉莹是“诗与存在”。郑愁予,见证了台湾现代诗与台湾的历史;周梦蝶是一个皈依佛教的诗人,在喧嚣的尘世过着修行者的生活。三位虽然都是诗词界的大家,但在拍摄上,陈传兴采用了不同的手法。比如在《化城再来人》中呈现了很多周梦蝶吃饭、看书、行走等的生活状态,但在《掬水月在手》中却并不是,而是通过大量近距离的访谈,为我们呈现一个纯粹的、淡淡的叶嘉莹,这也是叶嘉莹提出的“弱德之美”的具现化。叶嘉莹:德有很多种,有健者之德,有弱者之德,这是我假想的一个名词。它是有一种持守,它是有一种道德,而这个道德是在被压抑之中的,都不能够表达出来的,所以我说这种美是一种弱德之美。我把它翻译成英文——The Beauty of Passive Virtue而影片中所呈现的叶嘉莹,其实正如片名——“水中月”本身是一种虚幻的意象,我们观看这部电影,如同掬起一捧水,近距离了解叶嘉莹先生。而那月既不是真实的月,却也是月的投影。在陈传兴与梁文道的对谈中,关于片名有着详细的阐释。《掬水月在手》的英文名《Like Tne Dyer’s Hand》出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111首:“也几乎为了这缘故,我的天性/被职业所玷污,如同染匠之手”(And almost thence my nature is subdued/To what it works in, like the dyer's hand)叶嘉莹的一生,与诗词有着割舍不开的缘分。诗词文化于她,如同染料侵染进了骨血。英文译名并没有直译“掬水月在手”,而是援引了莎士比亚的典故,更能让人意会。而影片最大的争议,就是片中大量出现的空镜。整个画面只有风景和场景音。厂长在观影时也觉得略显冗长。不过看了陈导的相关采访,陈导认为空镜的出现,使画面变成词一样的长短句。这样电影的叙述就不会是单一的,在空镜里能够产生转韵的可能性,音乐的律动。配乐还特意邀请到了日本传统音乐作曲家佐藤聪明,来制作符合整部电影诗性的唐乐。陈传兴还特意飞去日本,和佐藤聪明一起在现场录制工作,演奏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两人随时沟通,现场收音。在陈导看来,《掬水月在手》是一部中国女性版的《百年孤寂》。诗是动天地感鬼神的文学,而叶嘉莹就是诗的精灵。在近百年的人生中,她近乎孤勇地去探索诗词这个文学世界。电影节奏慢,所讲述的诗词文化离现代人似乎又那么遥远,这一切因素结合起来让人不禁担心:会有人看吗?会不会太孤冷?太偏离小众精英?但陈导说,它其实应该是在等待某一种很特殊的一颗种子。电影中经常出现一句话:“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这天,是“以天地为刍狗”的宿命,强大而不可抗力。叶嘉莹在诗词上的成就可谓无人可及,但她的一生却是颠沛流离。1924年,叶嘉莹出生于北京。她的祖父是光绪年间的进士,出身于满洲正黄旗。父亲毕业于北京大学,在中国航空公司工作;母亲婚前是女校教师。在问到关于吟诵的启蒙时,叶嘉莹并没有说是她的老师顾随,而是她的家庭。在家里她的父亲和母亲就时常吟诵诗词,让她对诗词产生最初的兴趣,十岁开始写诗,并填写令词。1941年她考入北平辅仁大学国文系,师从顾随先生。但那是个军阀混战的年代,时值抗战,北平被日本占领已有将近4年之久。她的父亲已因“七七事变”随国民政府西迁,与家中断绝了音信。叶嘉莹在影片中回忆道,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马路上常常有日军的车马飞驰而过,上学路上的转角就有冻死和饿死的尸骨。1941年9月,其母因癌症去世。这是叶嘉莹第一次切身体会失去亲人的悲痛,她一连写下八首《哭母诗》,字字泣血。1948年3月,叶嘉莹与国军军官赵东荪结婚。抗日战争结束后,11月,叶嘉莹随丈夫部队退回台湾,随身所带不过几个皮箱,但她却一直装着老师的笔记。命运并没有给叶嘉莹喘息之机,1950年丈夫被卷入白色恐怖下狱,她当时还带着1岁的女儿。为了生计,只能去台南的私立女中教国文。白天她要带着女儿上课,晚上要和女儿住在简陋的宿舍。在这段时间,叶嘉莹创作了《转蓬》:叶嘉莹说,她常做“回不去”的梦:梦中回到老家北平的四合院,院子却门窗紧闭,她怎么都进不了门,只能徘徊于门外。那座四合院于她,是美好的童年、是回不去的故乡。只是她离那里越来越远了。1966年到1973年,她远赴美国。曾任美国密歇根大学、哈佛大学任访问学者,与海外的汉学家一起研译中国诗词。无论在北京、台湾、美国、加拿大,她一直坚持教授中国的诗词。1965年,台大中文系毕业餐会钱思良校长与叶嘉莹谈交换赴美之事1974年,中国与加拿大建交,叶嘉莹知道,她终于可以回家了。时隔二十多年,她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长安街的街景,泪流满面。然而,似乎是“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这一魔咒的缘故。1976年,叶嘉莹的女儿和女婿因车祸双双罹难。片中有这样一个片段:青年叶嘉莹背着手走在小巷之中,她反反复复地背诵着先秦诗篇《兔爰》中的名句:虽然叶嘉莹历经人间百苦,但她却一直有一股坚韧的力量,这也正是她所提出的“弱德之美”。她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苦难,而是用一种平静、克制的语气去描述她的过往。那些苦难用诗词去释放,于无声中与命运对抗。她失去了家人,且已迈入耋耄之年,但对于她来说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宣扬诗词文化。1978年,叶嘉莹申请自费回国教书,受李霁野邀请,她来到了南开大学。在南开大学,她将她的全部精力投入于教书育人当中,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批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人才,她的许多学生已是加拿大、美国及港台各大学的知名教授和学术带头人。在影片中,叶嘉莹的家是那么朴素。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桃李满天下、中国古典文学家所住的地方。家里大部分都是书,叶嘉莹就坐在书堆中,静静地写着。1991年,创办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并为研究所捐出退休金的半数(10万美金),设立“驼庵奖学金”和“永言学术活动基金”;2018年6月3日,叶嘉莹先生将自己的全部财产捐赠给南开大学教育基金会,用于设立“迦陵基金”。影片不仅是展示叶嘉莹历经磨难的一生,更是让我们看到“文化的消亡”。片中引叶嘉莹先生位于北京西城察院胡同的祖宅概念,以“大门”“脉房”“内院”“庭院”“庭院”,来象征其诗词人生的阶段历程。直到第六段,忽然没有了名字,只有一个“六”。紧接着画面是叶嘉莹的故居已被拆除,原来,标题的消失便暗示着故居的消失。在这个被手机、网络包围了的时代,我们离自然也越来越远,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我们很难慢下来,去感知自然之美,吟诵一首诗。诗歌文化会否也像被拆掉的四合院一样,渐渐消失于历史的洪流之中?也许很多并不关注文学的人,并不知道叶先生为了诗词文化都奉献了什么。但通过这部影片,你可以了解一二,对叶嘉莹、对中国诗词文化产生兴趣,那么我想,这就是陈导所说的“种子”。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美国女诗人路易斯·格丽克,说明诗的美,还具有普世的意义叶嘉莹先生曾登上《朗读者》的舞台。这个节目中有个环节,叶嘉莹的身旁站着五个孩子,他们大声吟诵着诗歌,叶嘉莹看着他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还有人记得诗词,还有孩子们在吟诵着,那么诗词就不会死。影片最后,是雪地上一排孔雀的脚印。而孔雀,也是叶嘉莹笔名迦陵的原型。声明:转载此文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
文/新片场厂长 来源/新片场(ID:xinpianchang)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bwFZkkeHyJA7QixS1R2E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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