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罗兹曼:我们的场景中总是有人走进大门,或者在房间中走动;并且我们大多都是从一个较低的角度来进行拍摄,一个镜头就能看到整个天花板和三面墙。因此,我们必须得把灯都藏起来。我们能用的灯,最大的大概就是Inkie(Altman Lighting的一款灯),只要是能藏住的地方我们都放上了一个。我们一直都在使用调光器控制它们,这样的话如果某个演员离哪盏灯太近了,我们就能把光调低点。所有的灯都加上了网格。我们把网格放得尽可能的低,因为现场没有足够的空间允许我们把网格放到离灯很远的地方。我的灯光师Dick Quinlan非常棒,他两只手都拿着调光器,他的一个助理也是。他们会一次性操作四只调光器,就跟演奏乐器一样。一天我开了个玩笑,把一些乐谱放在他们面前。我们偶尔也会用一些大一点的灯,像750瓦的Baby Junior(Mole Richardson的一款螺纹聚光灯),或者Zip Softlite(Mole Richardson的一款柔光灯)——但是在拍摄驱魔仪式的时候,整个现场几乎只用到了Inkie。扮演驱魔人的Max Von Sydow和摄影师欧文·罗兹曼除了卧室之外,其他的场景中你们有遇到什么特别的灯光问题吗?欧文·罗兹曼:整个片子拍摄中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在乔治城大学的那座小教堂里。这座小教堂其实算比较宽敞的,有很多彩绘窗户。弗莱德金想要用一个定场镜头交待一下场景内部的环境,这需要非常昂贵的照明设置,才能达到那种“自然光”的效果。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非常棒,他们把排灯架到了30英尺(约9米)高的空中——最终效果也很不错。我们在地下室场景的拍摄中也遇到了问题,这个地下室的天花板很低,只有2米,基本没有任何留给灯光的空间,也没办法拍任何摇镜或者搭任何的轨道。如果我们用一些传统的灯光器材,那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地下室里几乎没有几盏能正常使用的电灯,我们直接把它们换成了溢光灯,这就是我们的光源,最终效果也挺不错的。欧文·罗兹曼:有一个段落是小女孩到医院去进行检查,我们在纽约大学医疗中心拍摄了这场戏。我们能够使用设施的时段是周六下午,场景是在他们日常使用的一间X光室之中,所以时间非常有限。X光室里面的空间很狭窄,真是没有办法放下任何的灯光器材,于是我决定用已有的光源拍摄整场戏,在这里当然就是…荧光灯。房间里的光线亮度很充足,我甚至还降低了一级光圈。一些房间中有不同颜色的荧光灯,但我们也只能碰到什么颜色的灯就就地取材。我们做的唯一调整,就是把走廊里的灯泡换成了不同的颜色,让它和房间里的灯统一起来。最终出来的效果也非常不错,以至于后来我们在长岛拍摄一个医生诊所中的场景时,我们有足够的空间来自由安排,但我们决定也使用场景中自带的荧光灯。我们并没有在窗户上贴上滤纸来校正室外光线,而是拉下了一些遮阳帘。室内的荧光灯实在太充足了,让我可以在镜头面前放上校色滤镜,以至于我们在冲印的时候几乎没有进行任何的校正。这应该是我最好的一次荧光灯拍摄的体验。那次拍摄非常容易,我们一个接一个镜头飞快地就拍完了。从《驱魔人》的剧照中看来,你需要为大量的夜间拍摄的室外夜景进行布光。能跟我聊聊这一部分吗?欧文·罗兹曼:我们在乔治城拍摄了这些夜间外景,其中最困难的一场戏是驱魔师到来的这场戏。我们在深夜进行的拍摄,镜头从俯拍一条荒凉的、充满迷雾的街开始。两盏车灯在雾气中亮起,我们看见它来自于一辆在屋子前调头的出租车。神父走出出租车,站在小女孩的卧室窗户发出的光亮之中。要在一扇盖着窗帘的窗户中拍出这种亮度是很难的,而且我们还得有足够的亮度来打亮雾气,让这种迷雾的效果能够从窗户一直延伸到街面上。当然——果不其然——就在我们要开拍的时候,起风了。这让雾景更难拍了。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拍摄,总算是拍完了整场戏。我还没有看过影片的最终冲印版本,所以我不知道最后的效果如何,但从我在乔治城看到的每日样片(dailies)看来——并不是在很好的放映条件下——我好像把这些室外夜景打得过亮了。这条街的外观太好看了,我想我有些担心损失任何的细节,所以我比往常打得更亮了一些。但我相信在合适的冲印和处理之后,成片会足够的暗。其他的室外夜景都还挺基础的,除了片尾的一场戏,神父从窗户跳出去,摔下86级的阶梯之后身亡。这排楼梯狭窄又陡峭,给它打光也挺难的。其实如果从效率上看,我感觉我们完成得还挺好的,我们再一次采取了类似的做法,尽可能地利用现有光源,在它的基础上,必要之处再添一点补光。有一张场景照片中,你拍摄的时候坐在一个奇怪的装置上,有点像秋千那样把人吊起来。能跟我讲讲那是怎么回事吗?欧文·罗兹曼:我们要拍一个三个人进入屋子大门的镜头,需要冲上一排有些弯曲的楼梯,一直到二楼的卧室里面。我们想要从前面开始拍他们,一直到他们走上楼梯,走过拐弯的地方,然后我们退后,让他们从镜头前通过,之后从后面跟着他们一直进到卧室里。不用说,这个镜头是有点难度的。我们做了一个特别的椅子一样的装置,机械工们完成得非常出色。他们用了一个电动起重机,并且需要亲自上手把操作员抬上楼梯,还得跟从两边出现的演员们的行动保持完美的同步。他们还要拖动整个装置,让摄影机跟演员保持合适的距离,还要保持平稳不要磕着屏幕…镜头完成得非常漂亮,有些遗憾的是(其实也是一种幸运吧),你永远也看不出这个镜头的拍摄过程多么困难,因为在银幕上看来它非常简单。当然,只要我们找到了物理上怎么操作的办法,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布光了,不能让大家的影子落得到处都是。最后我们用非常柔和的顶光实现了这个效果,让光穿过细平布打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灯光器材还挺简单的——只有溢光灯,和一些被细平布柔化了的灯管。我们还得找到一种平衡,让人既能够看清从窗户前穿过的演员,又能保持一个一楼房间应有的、昏暗的感觉。如果我还能再拍一遍那个镜头的话,我也许会降低一点曝光,强调一下阴影,但是总的来说这个镜头还是完成的很好的。《驱魔人》是一部彩色片,但里面涉及到的情绪是很沉重的,你们有在颜色上做一些减淡的处理吗?欧文·罗兹曼:这点对于卧室场景来说最为重要,大部分的戏剧性场面都在这里发生。考虑到这点,房间的设计和装饰在颜色上都是比较单一的。墙壁是介于灰色和褐色之间的,床单是自然裸色。神父的衣着是黑色的,这点帮了不少忙。我们避免了在任何的地方使用白色,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部分在画面中过于突出。经过这种减淡的处理之后,整个房间真正的颜色其实就变成了肤色——我个人很喜欢这个效果。这个段落几乎有一种黑白的感觉,但又不尽然,还是带了一点点颜色。在之后的影片中我们就让色彩自然地呈现了。屋子的布景很精致,在里面拍摄之所以那么困难呢,主要是因为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带到了天花板。如果演员有比较大的动作,又需要拍到天花板,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你需要不断地考虑怎样在画面中避掉你的灯,同时还要让画面看起来真实可信。弗莱德金一边解释他想要的效果,躺在床上、手持摄影机的罗兹曼一边排演着一组低角度的主观镜头。
由于片中许多古怪的运动在影史上并无先例,整个拍摄过程非常困难。
特别当弗莱德金要求的是一种“完全的写实主义”的时候。他想要这个片子里充满玻璃杯、镜子和其他各种你在一个普通的房间里能够发现的、表面能够反光的家居用品,我们完全没有尝试去避开这样的东西,而通常来说按照经验,我们会去做一些这样的处理。导演弗莱德金(左)和摄影师罗兹曼(右)正在准备一个外景的拍摄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我得一直跟一扇扇的玻璃门做斗争。厨房的天花板非常的低,而且是固定的。除此之外,厨房的装潢还是不锈钢的,一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中间是一个带有陈列柜的玻璃隔断——给这个场景打光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个厨房场景最终是用两个小小的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实用灯具打亮的——就这么简单。只要还能再塞进一点光线提亮一下人物面部,或者抬亮某个区域,我们都做了。不然我们就是走进去打开开关就开拍——因为实在没什么选择。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傻:如果让你总结一下你摄影的基本哲学,你会如何回答?欧文·罗兹曼:嗯…我的摄影理论非常的简单、基础。我的风格——如果有的话——就是去感受我的被摄物,并把它看起来应该是什么样记录到胶片上,而不是我想要它看起来是什么样。换句话说,如果你去到一个肮脏、昏暗的地方,不要想方设法让它看起来像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就把他肮脏、昏暗的样子拍下来。如果你在一个很有美感的地方拍摄,那就努力让它看起来像它实际上一样美。我的方式,真的就是在胶片上去还原一个情境,不做任何改变——不是说把一个丑的东西变得美,除非是故事的需求。我的眼睛看到什么,我想要在胶片上也看到——这往往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你会认为近年电影技术的一些进步让拍摄变得更加简单了吗?像是快镜头和快速胶片一类的东西。欧文·罗兹曼:噢,当然。新的快镜头肯定能让你在不用做太多改变的情况下把东西拍出来,以前的话你总是需要真正打光上去才能获得曝光——只要一打光,那看上去肯定和原来的样子是不一样的。现在我们拍的一些只用自然光或实用光的场景,放五年之前这样的拍法是无法想象的。我的下一部片子《骑劫地下铁》(The Taking of Pelham One Two Three)里大部分的场景都在地下发生。我将会尽量使用目前市面上能见到的最快的镜头,并用最大的光圈在已有光线条件下进行拍摄。几年前如果我采用这种拍法,那最后我只能得到一部画面粗糙的、充满颗粒感的影片。我想要它看起来有点脏脏的,但不是粗糙。总结一下我们的讨论,对于《驱魔人》的拍摄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欧文·罗兹曼:我觉得弗莱德金的导演工作做得非常出色,我希望影片会是一个巨大的成功,因为他付出了很多的努力。每个参与到影片中的人都付出了很多。所有的技术人员都非常棒。Dick Smith的化妆非常出色,特效也是。TVC(一家洗印工作室)的Bernie Newson和Dan Sandberg的冲印工作也非常优秀。这部片子的拍摄极其的困难,因为片子处理的主题太不寻常了,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去处理,因此也经历了很多试错的过程。有时我们以为拍到的东西很好,但放映的时候却发现并非如此,我们不得不重头再来。我们必须不断地去处理一些非常特殊、少见的问题。但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并在超常的压力下了不起地完成了工作。但有幸和如此有才华的演员们合作,再大的压力都值得了。罗兹曼凭借他在《驱魔人》中的工作获得了奥斯卡最佳摄影的提名——此《驱魔人》外,他还凭借《法国贩毒网》《窈窕淑男》《电视台风云》《义海倾情》等影片获得过这项荣誉。为表彰他对电影艺术做出的贡献,2018年的奥斯卡金像奖将终身成就奖颁给了他。让我们一同来回顾一下他的杰出工作:
欧文·罗兹曼曾于1997年获得ASC的终身成就奖。声明:转载此文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
文/Isa 来源/电影摄影师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hsQvaJWzqF6HPmq7WVSQZ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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