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视听语言是通过模拟人的视听感知经验,传达超越普通生活的感受体验。空间作为电影视听语言中重要的一种手段,承担着无法替代的作用。
美术指导李淼老师将于8月12日晚(19:30-21:30)在“中国电影美术人社群”直播开讲,通过作品《唐人街探案》系列电影和《我不是药神》等,与大家分享关于空间的创作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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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淼老师从《我不是药神》的视觉体系定位,到美术造型要求、人物造型设计来源,进行了详细的制作解析,试图还原《我不是药神》在创作时的想法,并且分享了大量的气氛图和设计稿,这对整部电影的了解和相关的制作非常有帮助,详情阅读下面。
李淼(左),《我不是药神》造型指导和美术指导。作品:《唐人街探案1》《唐人街探案2》《嫌疑人X的献身》《左耳》等。
初次读完剧本后,我写了一篇简单的美术阐述,大致意思是:我希望通过类似卢西安·弗洛伊德的肖像画的风格展现《我不是药神》,弗洛伊德的绘画有着一种独特的冷峻和病态,一如《我不是药神》呈现出来的主旨。
卢西安·弗洛伊德的画
导演在最初时也明确的提出,《我不是药神》不是一部文艺片,而是一部现实主义的商业片。所以在大的视觉风格上不可以是灰土土的一片。在后面实际的创作工作中,我也借鉴了很多弗洛伊德绘画作品的风格:粗砺,来自现实的色彩,不被人察觉却又不失明确的色彩倾向。
著名作家海明威认为:一部作品好比“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是1/8,而有7/8是在水面之下,写作只需表现“水面上”的部分,而让读者自己去理解“水面下”的部分。美术和造型也是如此,我希望用海量的细节来支撑起整个世界观,即使大量的细节并不能够通过镜头展现,但是这对演员在现场的感受影响非常大。
刘思慧家概念设计图
刘思慧家场景照片
刘思慧家墙面儿童涂鸦
比如在刘思慧家,我们加入了很多儿童在墙上用铅笔的涂鸦,在我的想象中,刘思慧的女儿因生病在家,妈妈拼命挣钱,无人照料女儿,所以女儿孤独的时候,就跪在沙发在墙上乱涂乱画。这些细节虽然没有具体呈现在镜头画面中,但是由这些细节构建出来的世界,是能够让演员信服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很反对搭景只搭三面,穿衣只穿镜头能拍到部分的拍法。
神油店细节
另外对于个人偏好而言,我希望能做到尽力隐藏。美术造型呈现出来的视觉元素要以人物性格和故事发展为基础,符合的留下,不符合的即使再“美”也要拿掉。所以说,电影美术的目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而是整体电影故事创作和人物塑造的一部份。
由于《我不是药神》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作品,这就要求美术和造型在创作过程中刻意的把自己隐藏起来。也就是说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子尽可能让观众没有察觉,但是每一个设计又得经得起严格揣摩和反复推敲。所以,有时候观众们看完一个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觉得没有看到美术造型的存在,似乎都与现实生活一模一样。但是仔细观察才会发现,比真实更真实,优秀的美术能够在真实的基础上提炼出自己独特的视觉语言。
关于人物造型设计我和导演聊过一次,我希望通过人物性格的“拟动物化”,去更准确的把人物性格外化。这是我的老师,也是著名美术指导韩忠老师很多年前教我的一个方法。比如把一个阴险狡诈的人拟作狐狸,如果造型设计往狐狸的感觉靠拢,那这个人物一出现就隐约有种阴险狡诈的暗示,大概是这个道理。
于是导演和我前期做了一些功课,导演提出把程勇拟为断牙的野猪,彭浩是愤怒的猴子,吕受益是卑微的浣熊,赵立忠是精明的杜宾犬,最后电影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是很接近。
我的准则是,如果这个人物的造型在剪影状态时就能让观众感受到他的性格,那么这个设计才有可能成功。这就要做到造型的大轮廓要有性格。比如程勇刚出场时不修边幅邋遢的烫头,刘思慧细细的紧身蟒皮裤,彭浩的爆炸黄毛,吕受益稀疏的头发,等等这些都是人物标志性东西,很容易在大轮廓上体现出人物性格以及所处的境遇。
非常感谢我们的所有演员,他们都不计形象豁的出去。我记得给王传君老师试妆时,最初讲的是将头发打薄,但是打薄几轮后,病态效果不是很明显,于是我们将王传君老师的头发进行了掏空处理,剪成了斑秃状。最终呈现出来的稀疏效果确实很棒,也非常感谢大家的信任。
在人物成长弧线造型体现上,我和导演做了很多尝试。如电影中呈现出来的,程勇由油腻邋遢逐渐趋向于利索简洁,发型由凌乱变为短发,配合人物由市井自私小人物成长蜕变为平民英雄的过程。类似的人物成长渐进的造型在刘思慧身上也很明显。刘思慧从最初的豹纹领呢子大衣,到最后素色外套冷色里衬,完全配合人物的成长及境遇的改变。
程勇造型变化渐进图
程勇服装最初运动了大量的线条、方块和花,渐渐变成冷色系,变成有领的衣服,越来越严肃。鞋子也从皮凉鞋或者拖鞋,渐渐变成了皮鞋、靴子。人物造型是从整体出发,所以当把穿凉鞋的一个人,变成一个穿靴子的人,精神气质是完全不同的。
刘思慧造型变化渐进图
刘思慧的发型从酒红色慢慢变成了黑、直。衣服从最初有很多动物元素,比如说豹纹的风衣、蟒蛇皮的裤子,慢慢变成趋同于严肃的形象。
吕受益造型变化渐进图
最初吕受益的服装有橙色色调的衣服,渐渐到了后期的时候,穿成了一个很清淡的青色毛衣。王传君这个角色最初设想是一个科技怪人的样子,个子很高,穿起来衣服又大又空。(PS:王传君为了演出憔悴的感觉,真的有几天没睡觉)。
张长林造型变化渐进图
张长林穿白大褂,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特别像一个人吐出一个红色的舌头,是一个吸血鬼的状态。但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反派,电影后面也可以看出他人性的转变,所以他的人物造型慢慢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的形象。
在这方面与摄影指导王博学老师沟通配合比较多一些,博学老师在最初时筹备时与我讨论出了一套四幕的色彩分配法则。四幕分别为黄、橙、蓝、白。色彩根据剧情走向浓烈,然后又骤然转冷走向清淡。这条法则在后面美术实施工作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比如程勇神油店,在最初两幕的红色大霓虹灯映透了整个室内。到了故事后期阶段,关掉了霓虹灯,只开柜台桌面里的冷色荧光灯。又比如吕受益开场时的内衬橙色横纹毛衣,散伙时换成了青蓝色毛衣。
程勇神油店概念设计图
但是同时,因为现实主义的场景服装不宜用力过猛,否则会让观众有抽离剧情脱离现实的感受,所以很多地方还是要依赖摄影指导巧妙的灯光设计。比如在警察局,曹斌砸程勇那场戏,如果按照以上色彩准则划分,这场戏应该是浓烈的暖色。但警察局真实中的色彩是冷色调,如果在置景和道具上加太多暖色,会破坏警察局严肃的气氛。所以摄影指导安排了一辆开着警灯的警车在窗外,警灯忽闪忽闪的红蓝光映进窗户,即符合真实,又搭上了我们之前定下的色彩准则,很巧妙。
《我不是药神》故事发生在2002-2003年,距今15年,所以有不大不小的年代跨度。这种跨度做起来很尴尬,做少了看不出来,做过了让人变成了八九十年代。在造型上,我们给刘思慧加进了挂在脖子上的塑料水晶手机链,给吕受益戴上了用胶带绑住腿的板材眼镜。在道具方面,例如钱,当时处于第四套和第五套人民币混用的时期,细心的观众能发现,程勇点钱是红蓝相间的。当然,道具量相当繁杂,难免有小的穿帮,只能尽力保持相对准确的年代感。
人物造型展示
因为导演将《我不是药神》定位为现实主义商业电影,所以《我不是药神》的工作拍摄方式也是偏向于工业化的方向。几乎所有的内景都是搭建或者实景大规模改造,因为这样才能保障摄影指导有足够多的机位和灯位。
我们运气非常好,在南京找到了一处即将拆建的废弃大学校区,里面有各种大小的空间可供我们改造,于是《我不是药神》中的印度船舱内景,警察局,刑警大队,张长林演讲的会堂,法庭,刘思慧家,吕受益家,停尸间等等很多内景都放到了这个校区里面搭建。这种在实景大规模改造的方式比起摄影棚纯搭建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导演和摄影指导的调度有了更大的空间,很多进门出门关系不用受到摄影棚尺寸的影响,窗外也不用后期特效来扣绿,最大限度的保留了真实感。这样拍摄其实也有缺点,就是依靠天光吃饭,不如摄影棚那么自由。
在烂尾楼中改造的健康旅馆
搭建的船舱
迦梨女神像在《我不是药神》中出现过两次,第一次在神油店的桌面上。这里给人的感觉是旅游纪念品一样粗糙廉价的饰物。第二次,是在吕受益病情进入急变期,程勇去印度零售药店购买药,在印度嘈杂的街头,浓重的杀虫烟雾中隐约出现的迦梨女神脚踩湿婆的巨大雕像。
迦梨女神是湿婆的老婆,原本眉清目秀肤白貌美。一日,逐出天国的众魔鬼四处撒野,湿婆大神便派出老婆讨伐魔军,迦梨女神一刀砍下魔军首领的头目,没想到,头目的血滴在大地上,每一滴血化作上千魔军,杀也杀不完。于是湿婆的老婆爆发了,浑身冒黑气,口吐鲜红的舌头,一手提着滋滋冒血的魔军头颅,一手拿着碗接血,生怕血再滴到地上。看到碗中的血渐渐要溢出来了,迦梨女神赶紧端起来一口喝下,如此往复。待女神喝足了魔王的血,便开始暴躁发狂,在三界大地上疯狂践踏,眼见着世间万物就要毁灭,湿婆看不下去,为了保护世界,只好自己躺在迦梨女神的脚下,任老婆在自己身上狂踩,替世间苍生承受痛苦。迦梨女神代表着死亡与重生,这段故事讲述的毁灭和拯救正与程勇所处的境遇暗合。
片中还有几处出现宗教符号,如印度仿制药药盒上双手合十的LOGO,程勇后期车中的弥勒佛……芸芸众生,面对世间各种苦难,最无助的时候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宗教信仰,但大多数时候宗教信仰能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安慰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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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幕后英雄APP 来源/影视工业网(ID:iloveCine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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