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妈》编剧何可可：“为你好式”中国家庭亲子关系

“从产生故事的种子开始，它跟《泰囧》、《港囧》的区别就已经比较明显了。”作为“囧系列”第三部作品《囧妈》的编剧，何可可这样告诉记者。

今年的春节档，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原本定于大年初一上映的几部热门电影，纷纷选择了撤档。一时间，史上最强春节档，变成了历史上第一个“消失的春节档”。

而后，2020年1月24日，又是一个可以载入中国电影史的一天。欢喜传媒发布公告，宣布原本撤档的《囧妈》大年初一要在网络免费首播了。

这一次，不同于徐峥执导过的《泰囧》和《港囧》两部电影，《囧妈》虽然套用了公路喜剧这样一个切入点，电影背后揭示的却是“为你好式”中国家庭亲子关系。换句话说，主角旅途中遇到的各种“囧”事只是衬托。

“为你好式”中国家庭亲子关系

事实上，《囧妈》的诞生有些“偶然”。“上个剧本是个更传统一些的公路喜剧，本来我们打算继续修改那个剧本的，但这时候徐峥导演有感而发，更想讲一个关于中年儿子与老年妈妈的故事，所以我们就开始开发《囧妈》这个故事，并且很快就讨论出了一个大框架。”何可可说。

“《囧妈》表达的是一个代际关系的主题。”所谓“代际关系”，顾名思义，就是两代人之间的人际关系。放到电影中，男主徐伊万与自己的妈妈卢小花，两人就是代际关系。

生活中，徐伊万与母亲卢小花的关系并不好。卢小花这位控制欲爆棚的母亲，总是费尽心机想把儿子“改造”成自己心中的完美模样。6天6夜，两人在封闭车厢单独相处的日常，到处充斥着“我都是为你好”的母爱。卢小花对儿子徐伊万的掌控，用“精准”二字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儿子吃什么水果，什么时候喝水，怎么要孩子，当妈的心中有一套非常周密的计划。看到经常被卢小花整崩溃的徐伊万，不禁让人惊呼，简直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可以说，《囧妈》传递出的“为你好式”中国家庭亲子关系，恰好印证了一句话，越是处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情感中的控制与被控制就越频繁。

关于这部电影的主题，何可可也再三表示：“双方都不能因为亲子关系而强行改造对方，给予尊重，比强行把对方改造成理想的样子，往往更有益于建立一个健康的亲子关系。我个人认为这是电影的主题，当然，导演和演员可能有更深的理解，但大体上应该是在这么一个方向上。”

延展开来，如果一个人处理不好跟自己妈妈的关系，他就很难处理好婚姻关系，亲子关系里的问题也多半会反映在婚姻关系里。《囧妈》里，徐伊万所讨厌的母亲的做法，其实在他自己身上也都完美地复刻了。因为在他的婚姻生活里，他也在对妻子张璐进行着锲而不舍地改造，这更加剧了夫妻二人的离婚速度。

“最大公约数”是制胜法宝

“徐伊万的原型，就是所有跟自己妈妈的关系有障碍的成年儿子吧。”何可可“爆料”，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是徐峥导演自己演，所以会根据他的表演方式设计人物台词。导演很清楚什么样的表演分寸能建立起观众对人物的信任感，同时还能合乎喜剧表演所需要的特定节奏。

徐峥比较喜欢用“反复句”，简单说，就是在一个似是而非的的逻辑里反复叠加一组意思差不多的句子。“反复句”能放大喜剧情境的尴尬意味，还能突出人物的执念，效果往往不错。在《囧妈》里，徐伊万跟妈妈卢小花吵架、跟列车员贾冰冲突，很多台词都有意在往这种效果上靠。

谈到《囧妈》中自己最喜欢的配角及如何塑造好他们，何可可说：“贾冰老师、郭京飞老师都完成得很好，都有各自的特点。比较而言，可能我个人印象更深的是张璐这个人物，我们在构思故事框架的时候，虚拟目标演员就是袁泉老师。袁泉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她的表演很准确，完美地呈现出了我们在剧作阶段期望演员完成的一切。”

主创团队并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手段来塑造配角，用何可可的话说，各自的功能在一开始就已经确定清楚了，把这些配角有机地放入主线故事里就可以了。他们得有各自的色彩，但又要有效地为主线服务，这是主要原则。

在采访中，何可可重点强调了“最大公约数”这个词，和我们平常所说的“建立共情点”意思差不多。涉及电影取材部分，何可可说：“我们后来尽可能跟更多人聊，比如公司里的同事、我们各自的朋友，我们尽可能吸取身边人的真实生活经验，融入到故事的细节里。”

聊到如何处理《囧妈》中两个人物之间的关系时，何可可还透露，因为几乎一切戏剧材料的构成都直接来自于每个人的生活经验，所以并没有碰到过什么特别的困难。“我们只是尽可能地反复打磨，务求精准。当然，光有生活经验是不够的，还需要相匹配的叙事技术手段。否则，只是一堆彼此没有逻辑关系的素材，并不能产生真正的艺术表现力。”

“这跟我和我妈之间的关系太像了”，这是《囧妈》立项之初整个主创团队设定的一个目标。可能很多观众都会注意到，片尾字幕用了很多真实的照片，是剧组工作人员跟自己妈妈在不同时期的合影。“我们希望这部电影表达的情感是一种普世价值。”何可可补充道。

《囧妈》是一部非典型公路类型片

《囧妈》自网络免费首播以来，关于它跟《泰囧》《港囧》的对比讨论，网上就没停止过。面对一些网友的争议点，何可可解释道：“其实我们有经验和能力做出一部常规的公路喜剧，满足观众对于公路喜剧的全部期待，但这部电影需要表达的东西对我们提出了新的形式要求。我们需要做出一部形态上不同于常规公路喜剧的更高级的喜剧，《囧妈》虽然也是公路片的结构，但前半部分基本是在同一个空间里，所以跟一般的公路片不断切换场景的要求，还是不太一样的。”

从《泰囧》到《囧妈》，视角从伙伴式的解构转为了家庭内的关系，虽然同为人际关系，却发生了本质的转变。三人式结构在戏剧性上比较容易出彩，当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制造麻烦时，第三人在其中可以起到调解的作用。两人式结构则需要借助环境或外在因素进行改变，《囧妈》里，卢小花与徐伊万母子关系的改善就需要聚焦当事人的内心。

有个性就有共性。关于徐峥“囧系列”的共性，站在研究者的角度上，何可可发表了自己的相关看法：“第一，三部电影的主人公都是中产阶级，徐峥导演没跟我聊过为什么他的主人公都是中产阶级，但我觉得这种巧合一定是源于他对中国社会某种有共性的社会心理的认知。第二，合乎主流价值观的要求。导演尊重那些有普遍共性的价值，比如家庭是重要的。第三，都是公路片的结构方式，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公路片同时具备开放性和戏剧性，能满足他对故事的一般要求。第四，都是喜剧。”

徐峥的喜剧比较生活化，假定性相对来说弱一些。徐峥多年的表演经验，让观众对他的喜剧故事比较容产生信任感。“他要求细节材料都来自于生活真实，都有依据，人物的心理逻辑必须通。他只是用一些技巧去把这些生活化的素材进行适当的浓缩和极致化而已。他总是非常谨慎地掂量分寸感，不会轻易让自己的情节为了喜感而喜感，沦落为洒狗血。”何可可这样评价自己的合作伙伴。

最后，作为中戏教师，针对没机会考到中戏或北电这样的专业院校，却又想成为一名编剧的人，何可可给出的建议是，大量看片，至少要看两千部。从中选出自己比较喜欢的二十部电影，反复看，每部看二十遍以上。“做剧本写作练习，重点是反复修改，不要觉得不够好就轻易放弃，轻易放弃的结果一定是永远写不出一部像样的剧本。还要练习向别人讲述自己编写的故事，盯着别人的眼睛讲，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最终，每个人还是要靠自己去摸索，现实里，并没有一套包打天下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