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保罗·托马斯·安德森谈电影

LWLies: 这个采访前三十分钟，《 魅影缝匠》的评论分数才刚解禁。你听说Barbra Streisand也很喜欢么？

Anderson: 我看到她说那是她年度最喜爱的影片之一。我很兴奋！但整个评论封闭的事情我不太理解，我了解封闭的基本原理，但不太喜欢。你怎么看？

我了解为何好多电影公司视频拍摄时这么做，但多数时候那看起来都是有点邪恶的事情。

封闭评论应该是为了在影片公映前吸引最大量的好奇心，这也合理。但对于我来说还是太专断了。有人看着日历决定某一天就是我们拉开帷幕的日子？有点太，我不理解。

你没有什么想抗议的么？

如果我愿意，会有些效果的。但我还有其他事情去做。这是制片方的事，他们看起来喜欢这样，也许那是他们控制权力的方式，让他们去搞吧。我试着让自己更专注更有意义的事，可以真正改变电影的事。

在电影海报还有其他影片营销方面你参与多少呢？

会参与，我会看一眼海报什么的。

有人说影片片头的字幕和《纯真年代》的很像，是故意的么？

我也注意到了。但那绝不是有意为之。我已经借鉴不少东西了，但那些字幕的确是自己想出来的。 我们想追求Reynolds Stone的样式，他做了很多木刻，我们用的字体和他在Cecil Day-Lewis的书里使用的差不多。

原来出处在这里。

是的，丹尼尔和我提到这事，我觉得很棒。这也和《纯真年度》里那种流淌的、华丽的字很像。Saul Bass做的那个么？

应该是。我们谈谈片名吧，影片很久都被叫做“未命名项目”。什么时候定下的现在的片名？

“魅影”这个词很重。我一直没想好片名，但这个词对影片很有用，从实用层面上说。前期搜集资料时我读到一本关于维多利亚时期女性工作条件的书，写那些做华丽服装的女工的。他们在没有光、空气稀少的环境里辛苦劳作，50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肩并肩地坐着——像经典的查尔斯·狄更斯作品一样。还有一个现象，就是这些女人经常寻找那些不存在的布线，我看到了这个词，它对我来说是如此的恰当。有一段时间，我们试着想出别的片名，但没有能奏效的。它正好合适。我很满意。

你说《 魅影缝匠》是哥特式的浪漫，甚至把和达夫妮·杜穆里埃的《蝴蝶梦》比较。Guillermo del Toro引用了一段《简爱》作为他对片名的回应：“我左边肋骨下的那一个地方，似乎有一根弦和你那小身体同样地方的一根类似的弦打成了结，打得紧紧的，解都解不开。要是那波涛汹涌的海峡和陆地把我们远远地隔开，那时候，我的内心就会流血。至于你，你会忘记我。”

嗯…上帝，他是一个聪明的猫，吉列尔莫。我认为电影名字的事必须……我不知道……这总是一件奇怪的事，要么很清楚，要么马上就浮现。《血色将至》的名字很早就定了，但这部就没头绪。有过一个想法，叫《伍德考克的家》，但让电影的片名包含角色名，对我来说似乎是个错误。实际上，我更把它看作是女主角的故事。

女主角选了 Vicky Krieps很有意思。如果找个更知名的演员会同样奏效么？

那可能得用另一种方式来工作了，也许不会是正确的方式，至少不是我们所需要的。找一张你不熟知的脸……天，我甚至说不出为什么了……为什么会更好呢？我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我想这反映了Reynolds在故事中所得到的发现。如果他在那家旅馆碰到娜塔丽·波特曼，情况会一样吗？我不认为。风险总是存在的，如果你一直寻找，怎么会找到找不到的人？我们真的很幸运。找一个看上去很合理的人，听起来很合理，你相信谁会在那家旅馆工作，最后会安排好那顿早餐。Vicky能做到这一点，她真的符合所有选项。有时候，当你创作一个角色时脑子里有模糊的视觉形象，这个女主角对我来说是在Joan Fontaine与Caroline Blackwood之间的。或者像一个年轻的Mary Stuart Masterson。

通常你用多长时间完成一个作品？

都在变。这部有些是在完成《性本恶》很快写下的，2014年左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和权力斗争是大概想法。我写下的东西是“男人和女人”，“爱情故事”，然后是“姐妹”？写下很多东西，旁边有个问号——这是一个想法开始出现的好迹象。有趣的是，当你读到其他作家的故事时，会发现你并不孤单，这些人和你做的事情完全一样。问自己问题总是不错的方式来开始一个故事。因此，我慢慢地增加了男主角生病的想法，而他生命中的女人也认识到，在这场疾病中，他是甜蜜的，脆弱的，而且需要她。然后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这是一种美好的感觉。

你是哪种任何时候都才思如泉涌的人么？

当然不！两三个想法最多了。长片更不同，虽然有些想法更宏大，但很多时候还是要拆分成细小的点子，有时还会做出许多改变。

能举个例子吗？

《血色将至》前期搜集的许多资料都用在了《大师》里面。

我觉得《大师》和《魅影》也有很有趣的关联。

我也这么看。开始我并没看到明显的证据，但主人公之间是有诡异的联系的。那种若即若离，那种二人之间强烈的爱但无法沟通的感觉。

《魅影》是爱情故事么？

是的，但那取决于你对浪漫电影的期待。我也不知道，那天我看了《大病》，非常棒，不知观众是否把它叫做爱情片。很有趣，它起了个奇怪的片名。那肯定不是爱情片的片名。很明显《魅影》也很不同，我想他俩可以放在一个类别里。

如果你推荐一下同类别的影片，在《魅影》旁边的应该是？

刚才说了几部。我会想到标准电影的一些发行，比如《我走我路》是我的最爱之一。丹尼尔和我都很钟意它。 大卫·里恩的《深情的朋友》也是我们共同的最爱。如果能达到《相见恨晚》的水准我也就满足了。《神秘庄园》也很棒。

Vincent Price题材的影片呢？

是的，Joe Mankiewicz拍过一个。很不错。是根据Anya Seton的书改编的。

怎么看Netflix？

我们家的Netflix基本都是孩子在看。没有什么我想看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有什么影片储备。

如果想看八十年代前的就不太理想了。

对，我喜欢很多年久的，古怪的东西，Netflix在这方面很有限。但我真的不能抱怨，因为我从来没有付钱过，总是用别人的帐户。我很想再和桑德勒一起工作。我们那时松散聊天，谈论着一起做梦，但还没有想出任何办法实现。我真的很想看《迈耶罗维茨的故事》，但排片非常少，在这里发行范围小。我觉得这么说太老套了，但我只是想让我的电影像电影本来那样。我想看到它大大的，我想看到它响亮的。

关于丹尼尔的退休也被广泛讨论，你最初的反应是什么？

我最初的反应是，“噢，我的上帝！”我很惊讶。这些年来他一直和我谈过，但我愚蠢地没有认真对待。我只能支持他在那份新闻稿中说的话，并说这是一个拖了他一段时间的决定。我只是想支持他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但如果我说我没有私心想着我们会一起做些别的事情，那是在撒谎。

你们第一次合作是十年前了吧。

是啊，再过十年他70岁，我57。暂停一下让我们考虑下未来也不错。

那时你还会拍电影么？

我是希望会拍。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没电影拍我会比较绝望。可能会非常不高兴。但是，你知道，我没有水晶球。我太他妈爱电影了。不能让自己失去了这份爱。我觉得很满足。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两个，那就是和家人一起或者拍电影。

《大师》威尼斯首映时我也在。

那是一个很棒的夜晚。真是太高兴了，感觉我们已经成功了。我们很难得到70mm的放映机，很久没人用了。我们费力九牛二虎之力，在那个美丽的城市里去放映，观众反应也很正面，真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真他妈的很棒。

提这事是因为第二天我采访了Philip Seymour Hoffman，他谈了点你们的关系，让我一直记着。他说：“我和保罗的工作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他的友谊。”这非常难得不是吗，你和丹尼尔也如此么？

那非常难描述…你总是看重友谊因为友谊也是工作，或希望，或工作中的梦想。但也有一些时候，它不是关于工作，你只是亲密地分享你的生活。当这一切消失的时候，就在拍一部电影的混合过程里，我不认为这对双方的关系有多大影响，但一切又被升华了，变成了另一回事。我不知道如何与任何我不能成为朋友的人一起工作。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我不想和那些我不在乎或不想花时间和时间在一起的人工作。如果你不能做些有趣的事，视频拍摄电影是没有意义的。

丹尼尔的退休限制了你的创作么？

上帝，你知道，就连听到你提他退休，我都感到很难过。老实说，在制作和推广这部电影视频拍摄的过程中，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事情。我的意思是你说得对，它完全改变了未来的计划。我向丹尼尔寻求《大师》的意见，他帮助讨论了剧本和电影的内容。《性本恶》也是这样。我们在友谊中也能保持一种创造性的关系。但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实以我完全没有准备好应付的方式打开了。